你的便便“健康”吗？专家：这种情况超三周，就需要尽早就医？最近，英国不少公交站都换了广告牌。乍一看，画面上七个亮粉色的物体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。仔细一看标题才明白，这些图案指代着不同形态的粪便。为了避免引起不适，它们讨巧地使用了社交平台Instagram上年轻人更喜爱的颜色。正如图片上的口号所言，“改善每个人的肠道健康”是这家叫The Gut Stuff的初创公司发布广告的初衷。
另一家名为Seed的公司，专注于销售高端益生菌。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广告以数字2为插图原型，模拟人类肠道的形状。Seed公司在营销中经常提到布里斯托粪便分类法（Bristol stool chart），这是一款设计于1997年的临床评估工具，用于评估人类的排泄物，被誉为“人体消化系统健康的量表”。
在2020年，Seed公司还创建了一个叫“市民粪便”的数据库，力图训练人工智能对粪便进行分类。公司CEO兼联合创始人阿拉·卡兹（Ara Katz）希望，人工智能可以为特定食物和酒精的摄入与粪便类型、排便规律性之间的相关性提供重要且有用的见解。
在体检和精神测试中问及排便状况，很可能是受到印度阿育吠陀（ayurveda）的启发。阿育吠陀是印度古老的医学疗法，意为“生命与长寿的科学”。数千年来，阿育吠陀一直将粪便作为判断健康的一项指标，传统中医也是如此。
格温妮丝·帕特洛（Gwyneth Paltrow）就深受这种学说影响，在她的最新博文中，她给出了不少排便姿势和技巧方面的建议：包括消除胃胀气的补充剂（60美元）、金色木质脚垫（220美元，脚踩在上面蹲马桶更有助于人体排便），以及可以在便后享受坐浴和烘干屁股体验的“豪华”马桶（649美元）。
一项最新研究成果显示，人体的胃肠道状况与焦虑症、糖尿病甚至自闭症等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。而从康普茶到益生菌，近年来胃肠道相关的健康产业也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，迄今为止估值已高达4万亿美元。
“粪便凝视”（Stool-gazing）在西方、印度和中国都不是新鲜事。《排泄经验的社会学史：排便礼仪和盥洗技术》（Sociological History of Excretory Experience: Defecatory Manners and Toiletry Technology）一书的作者大卫·英格利斯（David Inglis）教授说，直到中世纪末期，我们才开始懂得羞耻，以前“人类的排泄物到处都是——当时人们对粪便的态度可放松多了”。
虽然多多少少，人们对粪便是有厌恶情绪的，可能也是出于对传播病菌的担心，但历经几个世纪，人们对“便便”的态度却越来越厌恶。渐渐地，人们对闻到和看到“便便”越来越紧张，越来越觉得它讨厌。这种观念始于19世纪的贵族名流，并逐渐蔓延开来。这种观念也体现在了现代的城市规划和住房设计中，大多数欧美厕所对粪便的处理都是一种否认的态度：“冲一冲就没了，你不必直面自己会排出这些恶心东西的事实。”
虽然当下人们普遍认为打破“粪便凝视”的禁忌是件好事，但临床医生却不怎么支持人们过分关注自己的粪便形态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有时候监测一个人的排泄物可以挽救生命。“如果你的粪便在三周内形态发生了变化，特别是当大便明显变稀的话，那就需要去看下医生，因为这或是罹患癌症的征兆。”伦敦胃肠病中心（London Gastroenterology Centre）主任、伦敦大学学院胃肠病学教授劳伦斯·洛瓦特（Laurence Lovat）教授说。
英国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的建议是，如果你便血三周，就应该去咨询家庭医生。洛瓦特指出，如果便血时间短于三周，可能只是一个突发性痔疮，或者是正在从肠胃炎导致的腹泻中缓慢恢复。
在他看来，大便形状的改变“通常完全没有意义”。虽然顺畅地排出“香蕉便”通常被视为身体健康的良好迹象，但“这对不同人来说可能有所区别，盲目推广布里斯托粪便分类法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。因为它会加深你对健康状况的焦虑，而焦虑本身也会带来问题”。
“布里斯托粪便分类法不是为普通人设计的，”英国饮食协会（British Dietetic Association）发言人、注册营养师杜安·梅勒（Duane Mellor）博士对洛瓦特的观点表示赞同。在临床上，布里斯托粪便分类法往往用于评估治疗的有效性，或者帮助医生诊断肠易激综合征（IBS）等。梅勒担心，普通消费者过分关注便便形态，可能会忽视了身体的其他状况。
要讲清楚肠道健康的原理是一件极端复杂的事情。洛瓦特介绍道，尽管最近有一些惊人的科学进展，“但我们对肠道健康的了解还处于非常早期的阶段。问题是，有些人会利用这种信息不对等发布伪科学的谣言，这会让公众倍感困惑。”换言之，有很多人其实只是人云亦云，按网上的说法，每10人中就有4个自称有消化系统症状、有2人怀疑自己有肠易激综合征，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病患。
The Gut Stuff公司的联合创始人、双胞胎阿兰娜和丽莎·麦克法兰（Alana and Lisa Macfarlane）指出，她们并不是在贩卖焦虑。她们表示，广告中的粉红色便便不是为了诊断疾病，而是为了提高人们对肠道健康的普遍认知。
阿兰娜和丽莎曾是英国约会真人秀节目《恋爱岛》第4季（Love Island: Aftersun）的DJ，多年来，作为参加双胞胎研究的志愿者，她们顺带接触到了一些肠道微生物研究的一手消息。丽莎说，她来自一个苏格兰的工人家庭，“我们连什么是幸福感都不知道，当然更不了解什么是肠道健康”。当她们意识到这一点时，她们觉得这种知识“绝不该成为中产阶级的奢侈品”。所以她们成立了The Gut Stuff公司和网站，用于整理她们的一些发现。
2015年至2020年间，谷歌用户对肠道健康的搜索量同比增长了400%。在发现这一情况后，The Gut Stuff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用户社区，拥有超过96000名注册用户。现在，她们不仅出售高纤维小吃和发酵食品工具包，还发行手提包大小的肠道健康日记，消费者可用来记录每天进食、压力、睡眠、运动以及排便的情况，这将有助于消费者向医生报告自己的症状。
在《肠道那些事儿：提高肠道及其微生物健康的指南》（The Gut Stuff: An Empowering Guide to Your Gut and Its Microbes）一书中，姐妹俩也坦承，当前有关肠道健康的研究并不是完整的，有时甚至是相互矛盾的。不过，她们给出的实际建议并不激进——多吃水果和蔬菜、减少精加工食品的摄入、多饮水、坚持锻炼身体，或者尝试一下泡菜。
她们表示，虽然粪便是一个伟大的营销切入点，但它可能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灵验工具。“因为每个人的体质和状况都各有不同。”阿兰娜说。
因此，如果没有确切的医学理由，“粪便凝视”就带有点玄学色彩。特别是在疫情期间，绝大多数人都被迫待在家里无所事事，对于个人健康的关注度无以复加，给了这种说法一个传播和洗脑的契机。
在梅勒看来，人们对排泄物无需过分关注。很重要的原因在于，上述那些增进胃肠道健康的建议仍属于老生常谈。不过他希望人们关注排便时间是否规律，如厕姿势是否舒适。
“以前人们如厕时总是举着报纸向前倾；现在人们上厕所总在刷手机，身体也更靠后，”他说：“这确实会引起一些问题，但200多美元的脚凳就没必要买了，蹲马桶时往前坐一点就行。”